身邊一位預產期在今年11月的準媽媽最近很擔心,因為家裡長輩拿算命先生的話「建議」她,要考慮提早讓小孩出來,免得小孩是「十月虎」(農曆10月生又屬虎),未來和父母的關係不佳。另一位已屆適婚年齡的女生,在與算命先生諮詢過後,決定放棄一段即將開始的戀情,因為「真正的姻緣」明年才會開始。朋友的朋友決定和女友分手,原因是「老師」說,那個女生是「三夫命」,而「不幸」的是,她目前還沒有結過婚!
「狗屁」!是我對這幾件事情的評語。
在你勸我做人不要「鐵齒」前,我想先聲明,我個人其實是相信「算命」這回事的。我甚至相信,世上可能存在科學無法解釋的方法,可以做到預測未來。我所懷疑的,其實是算命的「人」不是算命這件「事」。靠算命維生的這些所謂老師,因為他們提供的「服務」和「價值」間存在很大的矛盾,我一直感到不解(懂的人請指點),這我們後面再來談。
我會相信「算命」這件事情,跟以下兩個親身經歷有關。
我大學時參加的是「慈幼社」,那是一種可以接觸很多可愛小朋友和更多可愛大朋友的完美社團!記得有次參加例行的活動,從別組(跑安老院,我們則是跑育幼院)來了一位綽號叫「星星王子」的學長,顧名思義,就是對星座很有研究的人。當然不能免俗地要玩一下「猜猜人家是什麼星座」的遊戲。當時覺得星座只是把妹伎倆的我,卻對接下來發生的事震驚不已。星星王子就和每個人聊個一兩句,觀察一下體型,問問身體狀況,全場除了他自己以外26人的星座,全數命中!這數字我記得非常清楚,我還記得只有一位他不是很肯定,只能確定星座A或B其中一個,但A的機率大一點,結果也是命中。這26人中大多數他都不認識(像我),認識的幾位也僅是點頭之交,這樣的準確度,明顯具有統計上的意義,讓我開始相信「星座」和人的外貌個性真的有些關連。當然,硬要反駁的話,也可以說他預先把全社團近300人的生日都查清楚,並且背起來,邏輯上說的通,但我不確定他有這樣的資料,也不覺得他有這樣的動機。
另外一次親身經歷,發生在大四下。有天和一位多年不見的高中同學聚會,他告訴我大學這幾年,他把心力都放在紫微斗數的研究,如果我有興趣,他願意幫我算算。我想說好玩,就打電話跟我媽問了自己的生辰。大四的我,成績並不優異,因此很關心能不能考上研究所以及出國留學。他的答案我很「欣慰」,就是我的讀書運還沒走完,只要我想讀,基本上求學之路ok。另外我也問了和當時女友的未來,他說要撐過隔年農曆年,我們才有機會走下去。我的問題問完了,同學卻補了一句,你明年端午節難逃一場「火光之災」。我只聽過「血光之災」,火光之災就感覺還好,主要也是當時不怎麼相信這套,也就沒有追問下去。
那場會面之後,我報考的碩士班幾乎都錄取,順利上了研究所,和女友的感情卻一波三折,終究沒能撐過隔年春節。但當時我壓根沒想起算命的事,直到隔年6/9凌晨,我睡到一半被熱醒,窗外竟是一片火海,我沒命地拔腿狂奔,就連放在門邊的皮夾鑰匙都沒來得及拿,就衝下樓。
一抬頭,自己租的二樓小套房已經整間被火吞噬。我腦筋一片空白,隱約聽到鄰居的對話:「三樓還有一個女學生,還沒跑出來啊~」「沒啦,她放假回家了!」
沒錯,那天正是端午節!
經歷過這兩件事,我對「子不語怪力亂神」有了自己的看法,孔子不談論這類事情,但從沒說「不信」或是「不屑」。人很渺小,宇宙無窮無盡,我們怎可能了解所有的事情呢。
但出售「預測未來」這項服務的人,這又是另一回事。
我想把這類服務分成兩種,一是「命相」,一是「占卜」(請見後記)。前者根據我們的生辰、面相、手相這些訊息,判斷我們個性上的盲點,建議我們可以加強什麼,避開什麼。我認為這可能是某種「人生統計學」。其實有經驗的警察,情報員,甚至人資主管都有類似的能力,最近也流行起所謂「冷讀術(Cold Reading)」這樣的心理技巧。我不否定具有這類經驗和技巧的人,給來訪者一些趨吉避凶建議,是種另類的心理治療。有時旁觀者清,當局者迷,這類以「命相」包裝的心理建議,或許會產生些安定或是激勵的效果。(這樣說來,跟管理顧問還挺像的!)
但另一種靠「占卜」維生的人,宣稱你幾歲時會如何如何,不能和某個姓氏的人交往這類,我就不懂當中的邏輯。簡單的說,我相信有人或許可以窺見未來,像我那位同學那樣,但絕不是這些靠此維生的人。就像我相信有人有能力靠投資股票賺錢,但他們能多低調就有多低調。絕不會是電視上那些招收會員的「老師」。如果這些「老師」真有所宣稱的能力,只要看準一兩次就夠了,怎麼還會聲嘶力竭地招收會員呢?
算命者常有的說法是,這是他們的「天命」。好吧,如果這是真的,表示天命不可違,你就是得做這行,那又為什麼教人如何改運呢?別人的命可以改,自己的卻不行,這是我不懂的其一。
另一種「天命」的說法是,我協助世人了解其命運,是一種功德。好,如果這樣,為什麼要收錢?(星星王子跟我同學都沒收錢啊!)而且有的還兼賣商品。其實有錢算命的人,搞不好都不是命最差的,既然要做功德,為什麼不去幫幫命最差的可憐人,幫他們改運?這是我不懂的其二。
所謂「天機不可洩漏」,我們都有個觀念,洩漏太多天機的人自己要承擔後果的。事實上,我那位同學後來發生一樁意外,當年的會面變成我們的最後一次。但算命的人卻可以長期大量洩漏天機卻活的好好的,我只想到兩種可能。要不就是他們算的不準,根本就沒有洩漏到什麼天機,所以safe!要不就是,他們自己壓根不相信有洩漏天機這回事,只是靠此維生。不然是否還有其他解釋呢?這是我第三困惑。
雖然我自己不會花錢算命,也不會以類似算命的方式幫我進行人生決策,但我也不會勸大家都不要相信算命,畢竟每個人的心理需求、受到的文化洗禮,價值觀也各異,形成的「命運觀」也不同。但我猜想,真正的能人,應該是低調的隱身人群,而不是大張旗鼓宣揚自己的通靈。假設你有一天發現,自己可以預知下期樂透號碼,或是股市行情,你會迫不及待上電視,收會員,出書嗎?我是不會的。
我覺得人還是要建立一套自己行事的準則和價值觀,可以聽聽旁人的意見,但要有自己的思維骨幹!像一開始我提到的例子,為了這些可疑術士的一番話,擔憂不已,甚至考慮讓自己的孩子早產,或是放棄一個好對象,這樣的人生,會不會變成一個沒有目的的旅程,不知往何處去,只聽從旁人「左轉」、「右轉」、「加速」這樣片段指令的人生呢?我有點擔心。
後記:
命相vs.占卜這樣的分類不是很正確,謝謝網友(海寧)的建議和說明,引述如下:
上面的分類與指涉不大精確(命相與占卜之分),你所想表達的可能是:真正深研理論並可應用的術士,或只是威嚇人以謀財的術士(原文與回應中已有不少例子,幾乎都屬於這種,本人也曾在某些命理師聚集地領教過理論不通,大抵只翻過幾本書上陣瞎掰,配搭以冷讀或心理學觀人技巧或話術的不成材術士),這兩者是有別的。
而命相與占卜都是命理領域的學問,差別不妨參考下述私人講義內容:
『命理學各術數間的異同與其適用範疇
命學,論命:以「人」的生年、月、日、時等資料,去推斷一個人的命與運。
於中,紫微斗數、子平八字(簡化:年柱生肖學)、七政四餘占星學、…
於西,歐美占星學(簡化:通俗星座學)、生命靈數、…
相學,觀相:以「物」的表相資料,去觀察物的變化興衰及其對人所產生的影響。
手相、面相、骨相、陰陽宅相…
卜學,占卜:以「事」的時間、方位等資料,透過天地人感應的原理,去推測事
情發展與如何處置。
於中,梅花易卦、文王易卦、鳥卦、米卦、…
於西,塔羅牌占卜、占星卜卦(卜卦事件盤)、水晶靈擺、…』
另外,命理技術與改運是兩回事,想兜在一起的,和經營改運產品直銷買賣之類的,命理只是淪為他們的包裝與行銷工具...
命理理論不過是找出人事規律,盡其可能掌握可掌握的趨勢,然則如同物理數學,尚未發展至最終理論,適用程度或範圍有所限制。可計算的計算之,不可計算的繼續努力找出可能規律。
命理理論與宗教也是可獨立,信仰態度或立場會影響解讀或理論建構在所難免(好比基督徒碰上量子力學可能無法接受上帝允許物理中有隨機的存在,這邊是簡化援例,不是字面上這麼單純..),但命理師不必然得要推銷宗教或強施宗教行為於客戶身上。命理理論與通靈更是兩回事,不然,發展理論就不要這麼辛苦;然則,一如宗教信仰色彩可以美化執業者之專業權威或風格,通靈也可作為這種工具。
抱持所謂天命或功德之說,則近似個人生命價值觀的立場,只能說他要怎麼想,那是他的價值信仰,旁人當可一笑置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