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被一個「朋友的朋友」拉去參加一場號稱「葡萄酒試飲會」的活動。
雖然行前朋友已經提到另外那位朋友似乎是個傳銷體系的下線。 (會這麼猜的原因在於，對方偶爾會聊購買的傳銷商品、也會講他去上一些「自我探索課程」的心得分享) 但我們又想說，如果是個正常的試飲會，就算是傳銷組織辦的也不是不能去，只要自己先有會變質的心理準備就好。
結果呢，雖然已經有心理準備了，但還是不免讓人失望。 一來酒實在不好，二來那活動也只是意思意思的讓來的人喝了兩款酒，三來工作人員甚至「講師」都很不專業。
前兩點也就不多提了，畢竟產品或活動本有市場定位，這無關對錯。 但第三點倒就讓我覺得很糟糕了。 這其實也是個我老對於這些傳銷經營者不解的地方。 大部分的傳銷經營者都會告訴你「他們是為了把好東西分享給你」、「希望跟你交朋友」，可是不知道為何我卻很少碰到對他賣的商品有足夠了解的經營者(多只會背自家文宣罷了)。
葡萄酒試飲會也是如此。
台上講的口沫橫飛的那幾個可說是根本不懂酒，講難聽點根本就只是個變相的OPP罷了。 我自己對紅酒已經夠算初學者了，結果上台的講師比我還不懂，這是搞甚麼….
開酒動作不熟練也就算了，開完套個止滴環後又裝上個倒酒器，這不知道是在搞笑還是什麼(既然裝了倒酒器也就不會有酒滴下來，那還要止滴環是做甚麼？)。 講投影片時也一整個胡說八道。 舊世界新世界講錯了也罷，說到勃根地居然說那裏只有薄酒萊！？ 等介紹大家手中酒的時候，跟我們講說那瓶酒在前一天就先放在零下十度的地方保存了一整夜。 聽到這段，我還嚴重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零下十度保存一整夜，那是要喝冰沙嗎？
酒第一杯拿起來一喝，發現酸味極重，很可能是醒酒醒過頭了吧？ 我就放在一旁了。 表演的講師倒是在台上一直強調這支酒多好喝多好喝，還一直問台下的群眾「你們有喝過這麼好喝的葡萄酒嗎？」。 更有趣的是，台下還真有一堆人附和的說道：「是啊！ 是啊！ 這真是超好喝的」 (這不用太聰明也知道是拍手部隊) 我是一向懶惰、加上也鄉愿不做興去擋人財路，所以也就只在一旁冷眼旁觀。
後來拿來瓶子一看，不過就是一支2005年波爾多大產區的，確實不是甚麼多好的東西。 不過這支酒他們報價出來可嚇人了。 一隻要價NT$1700。 我心想「我去大潤發或是家樂福，這種等級大概NT$299-$399就買到了。」 後來第二支稍微好些，但也大概是外面NT$500-$700價位等級的酒，而他們報價則超過兩千。 總之兩支我都沒喝完，也都不值得買。
不過，這篇文章我其實不是要講那場無聊的試飲會。
我真正想聊的，其實是這次參加後對於這傳銷業者的一些觀察。
先談營運層面
我發現，這間傳銷公司的模式跟過去我被人家拉去(or騙去)聽OPP的模式有些不同。 因為葡萄酒雖然是這次的主角，可是我發現酒卻並非傳銷公司自己代理的產品。 因為除了一群下線以外，還可以看到酒公司的業務穿插在其中，甚至業務還會拿出酒公司的名片。
這代表甚麼？ 這或許代表傳銷業者也開始走轉型的模式？ 過去傳銷業者都有自己的工廠還有物流系統，雖然透過傳銷模式可有更加廣泛的銷售體系。 但就母公司經營者的角度而言，終究還是有資金積壓及存貨積壓的問題。 如果把進貨來源也切出去呢？ 表示資金需求恐怕大幅降低。 (說起來，流程改造一下，這甚至可以做到完全的JIT啊。 (笑))
心理壓力
這類活動一個好玩的地方，在於其實傳銷業者會透過嚴密的組織規律在會場中插滿了「拍手部隊」。 其實還滿明顯的，因為每次台上的「講師」問起問題後，台下就會有「強烈」的迴響。 這對於不懂產品的人而言，是會造成明顯的心理壓力。 像第一支酒酸味很明顯，就算不懂的人也絕對感覺的到。 但在場子裡頭一面倒都強調好喝下，他們會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斷；而會認為那樣的味道其實就是好喝紅酒的味道。 加上之後翻開牌價後，拍手部隊還會驚呼便宜、值得，更會讓不懂行情的人認為這或許真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而會因此做出購買的決策。
世界觀
另一個我覺得有趣的，是總覺得傳銷領域的人有著跟一般外界全然不同的世界觀。 他們並以那樣的論點來強化、或是改造他們自己及周圍人的思想與行事風格。 很多在裡面的人甚至認為那些是「成功者」普遍的特質。
但我得說，那些行事風格或許可以在傳銷這單一領域成功，但其實會讓人離「一般領域的成功」越來越遠。 尤其是最被傳銷工作者奉為圭臬的「柔情攻勢」、「壓力攻擊」、還有「領導性格」這三種行為模式。
柔情攻勢
傳銷裡頭的人讓我最受不了的就是每個人都過分的熱情。 每次談話，所有人都對你露出「濃厚」興趣與關心。 如果是真感興趣也就罷了，但虛假的感覺卻又濃郁到揮之不去，這部分總讓我覺得異常不舒服。
這種過度的關懷與問候，在外面的世界其實沒甚麼實質幫助，也不可能讓你因此認識甚麼成功的人。 從馬斯洛的角度來看，能在社會上取得一定地位的人，恐怕已經不會在歸屬感上還有所匱乏；誇大的關懷能吸引的反而是需求層次較低的人。 若單從傳銷的屬性來看，吸引這樣的人並沒問題。 因為你的獲利來自於大量下線的累積，而且你也需要這些缺乏溫暖的人在場子中相互鼓勵彼此取暖。 所以誇大的熱情與關懷，能讓很多缺乏歸屬的來訪者感受溫暖並起了想加入這大家庭的心。 從這角度來看，傳銷的上線每個都那樣的態度確實是正確無比的策略。 只是，一旦你出了這世界，這樣的能力卻會讓有一定社經地位的人厭惡與防衛，這反而將造成自己人生的阻礙。
壓力攻擊
再來要談的是攻擊性。 通常我碰到這些傳銷大隊都是先讓幾個人走柔情攻勢。 如果柔情沒用，往往就會另外換一個強勢的人出來走攻擊性的話術攻擊：
「你都不希望家人過好一點嗎？」
「你想一輩子只這樣子嗎？」
「你都沒大志嗎？」
這種帶有攻擊力、歧視性的策略確實是有他的效果。 若是落單一人、剛畢業、對自己沒信心、或是一直找不到自己社會定位，絕對會因為這樣的質問而膽怯起來。 更會因為這樣的膽怯，在他們之後提出的要求做出認同與妥協。 尤其一般傳銷分工很緊密，又多是從人性心理的角度來設計這類攻防，所以他們會在攻擊性言語後再安排一個對照組，然後告訴你說：「那個某某某也像你一樣剛畢業喔，可是加入三個月就可以如何如何了。」 然後讓信心不足的人產生「你敢看扁我、我要讓你刮目相看」、或是「有為者亦若是的心態」，於是下線就這樣被招募進來啦。
可是這樣的攻防，卻無法滲透有一定社經地位或是自信心的人。
如果你都已經是做到公司的主管了，你會因為被別人問說：「你都沒大志」這類的問題而困窘嗎？ 很可能是不會的。 也因此，這樣的攻防模式是可以吸引社會新鮮人、家庭主婦、或是不得志的人們，但卻讓有一定社會地位或是充份自信心的人對他們敬而遠之。 所以這樣的溝通技巧學了有甚麼用？ 你在外面的世界當業務員，可以試試看去激怒你的客戶問說：「你不想買台好車讓家人舒適嗎？ 怎麼這麼沒大志啊。」 可以看看下場會是如何….(笑)
「領導性格」
傳銷領域的人相信絕對自信、極度強勢、以及做了決策就不改變的人才能成為領導者。 所以那些人投入很多的時間在嘗試大會激勵、還有強勢發言的風格。 當然，我承認某些極權領導人的身上是有這類特質。 但除非你的願望是將來打算要當將軍或是國王，否則這類領導者恐怕很難在商業社會中存活。
我勉強還認識一些高階主管、老闆級的人、或是金融操作領域的成功者。 或許取樣不是很足夠，但最少我認識的這些領導者幾乎看不到上述的性格。 自信或許是必要的、但絕非人人都強勢。 做了決策就永不改變的人在我眼裡更稱不上是領導者；往往只是個莽夫。 領導者態度絕對是要柔軟的，決策錯誤時更要放得下身段轉圜。 不然人的一生這麼長，全都想凹到底，一次大錯可不就出局了嗎？ 你說有這種性格的人，別說想當上領導者了，能活到出頭天的那日恐怕都很難了，這不是莽夫是甚麼呢？
所以，我是一直偏見的認為傳銷經驗對外面世界是沒甚麼具體幫助的。 若有人真想要在傳銷領域學些經驗然後回到一般世界成功的，我會勸你多想想。 但在這裡說這種建議恐怕會是廢話，因為會想加入傳銷的人恐怕根本也不太可能來這裡吧？ 會看到這篇的人很可能也沒想過要去做傳銷。
但當然，若真不巧正在讀的你有這打算。 那我倒建議你或許也願意看看延伸閱讀所列的這篇，了解一下我對於傳銷這領域其他的一些偏見。(笑)
延伸閱讀
對！ 我就是沒大志
葡萄酒試飲會、OPP、及那總讓我無法理解的傳銷世界觀
年輕人，不要再聽信沒有根據的傳聞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