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週在家裡看了一部李奧納多狄卡皮歐演的片子，叫「神鬼玩家」(The Aviator)。 談的是美國史上第一位億萬富翁 - 霍華休斯。 演他如何堅持夢想，抵押資產也要完成自己研發的飛機與電影；甚至最後還不惜跟國家對抗，非要證明自己是有能力造出全世界最大貨機的人。 當然，最後他也確實如願以償的生產出可以載運坦克車的巨大貨機出來。

不過這篇我要談的倒不是他這個人。 而是想說，好萊塢真的很喜歡這種「賭一個夢想，並因為堅持果敢而成功的故事」。 不過試著想一想，這其實是因為一般觀眾喜歡，好萊塢投其所好罷了。 我們從小到大都崇拜這種追求夢想、屹立不搖、就算千夫所指下也願意奮鬥下去的人。 看著他們最後終於柳暗花明、證明自己是對的、或千辛萬苦達成夢想，總讓觀眾有股身心暢快的感覺。

這大概也是為何如Facebook、馬雲、賈伯斯、憤怒鳥、魏德聖等人(或產品)的故事這麼讓大家津津樂道，因為他們都是堅持到底創造奇蹟的一群人。 甚至很多商業雜誌，在刊登成功人士的故事時，也多強調他們當年是如何堅持的去賭一個夢想的故事。 過程中，總有那種不惜質押了車子房子、可能常常連家人都沒飯吃，每每到了最後關頭才勉強借到一些錢度日。 好不容易熬到某一天，突然某大廠理解到他的產品，給他大筆訂單並最終讓他成功了。

先不討論他們的人生是真的這麼戲劇化，還是僅為了登上雜誌而多少有些搔首弄姿、投市場所好。 但我總覺得，實際上的人生其實不該是這樣的 - 任何人，都不該讓自己的人生是這麼的一場豪賭。

當然，我承認，人生有太多未知存在。 所以真要用賭局來比擬人生其實也不是不行。

但我覺得大部分的人該用「更好的賭法」。

拿周星馳的電影裡頭來看，大部分人渴望或認同的，是那種賭王對決的下注法。 一發牌，不動聲色地看了手上的兩張牌。 發現自己是拿到黑桃Q與黑桃K，對方是一張A與一張2，這時候冷冷一笑直接把幾千萬的籌碼推到桌子中央 – 口中喊著「全梭」。 隨著莊家一張一張發出，自己又拿到黑桃J，接下來又拿到黑桃10。 觀眾的緊張情緒也跟著被挑起，「喔、喔、喔！一邊可能是K、Q、J、10同花順，另一邊則已經拿了三張A！ 到底誰會贏呢？」 這時候大家都興奮在等待最後這關鍵A會落在誰家。 好一場生死輸贏的大賽。 刺激、也激烈。

但是， Come on！ 大部分你我的人生根本沒可能這麼戲劇化，也根本不該這麼戲劇化。 前面未知太多時，不用一次全梭吧？

真正長期成功的公司，很少是僅靠一個點子而已。 大部分的公司都沒有能一瞬間改變世界的好點子，而是靠著一個還OK的點子起步，但透過不斷的跟環境碰撞並修正直到最後穩定下來。 像Angry Bird這種靠一個Idea而突然大賺錢的畢竟少。 大部分經營者其實多是像街角洗衣店、小餐館這類把事情持續做對的人，靠的是累積名聲、小心經營、管理革新、規模經濟、成本降低、顧客關係、與流程改善活下來的。 當然，這種故事聽起來沒有那麼酷，好像沒有這麼風光與炫。 但，這才是長期存活的關鍵啊。

而且我老覺得，人生比任何遊戲都來的寬容與簡單，所以更是不用急著梭哈。

賭撲克牌不可以一直換到你想要的牌才繼續跟注，但人生是可以的。 雖然每個人的起始點不同，有人出生有錢、有人出身貧寒；有人長得美、有人姿色平庸；有人聰明、有人愚笨。 但重點是，我們都有辦法慢慢累積好牌。 比方說，學歷、經歷、知識、經濟力量、團隊、管理與經濟學、客戶認同、團隊認同、甚至是你認識甚麼人。 所以你不用一次把籌碼用完，也不用急著為夢想而死，你可以慢慢加注。

在這情況下，「梭哈」是最沒有道理的一個策略。 因為梭哈的意思就是，我不管外界的反應、我也不先等看後續走勢，我就是只要跟著我初始的夢想同生共死。 贏了，當然風光異常、也突然讓大家都知道你了。 但輸了，你也將損失了所有目前你累積來的好牌；運氣不好時，甚至再也沒有翻身的機會。

孫子兵法說：「是故勝兵先勝而後求戰，敗兵先戰而後求勝。 善用兵者，修道而保法，故能為勝敗之政。」 白話的意思是說：會勝利的軍隊是因為已經處在一個勝利的位置而才去作戰。 而會失敗的軍隊則是先去挑釁別人，然後才開始思考如何能得勝。

所以呢，我覺得人生的賭局也是一樣的道理。 每等拿到一張好牌才開始加碼投入更大的賭注。 而沒拿到時，則其實可以不斷換牌，直到你又有更好牌時才繼續加碼。 先要想辦法讓自己立於不敗之地，要盡量努力讓自己不失去這些已經獲得的優勢。 所以我們得盡可能不要梭哈。 勝利有時候真得有點運氣。 運氣不來時，那最少保持自己不敗亡；但若運氣一來，就能乘風而上。 這樣的概念我在文章中寫過很多次，也就是捕捉好運的意思。 也因為這概念違背我們內心的英雄夢，所以我會不厭其煩的反覆提醒。

但大家也別誤會我，我可不是說我們不該去追尋夢想。

追求夢想絕對是很棒的，但重點是「不要為了一次成功而耗損所有心力」。一條路走不通時，可以退後慢慢來，而不用一次把機會用盡。 一個夢想需要太多資源挹注時，也可以分階段、一點一點地累積需要的力量。

很多人是咬著牙、拼那個自己認為的夢想，甚至是過度的用力了。 可是過度用力下，很可能還沒達到夢想前，力氣已用盡了。 不然就是好不容易達到夢想，可是卻沒力氣走更遠。 這在很多專案團隊上最能看到。 低價搶下一個極度難、完全超過目前團隊能力的案子，也為了那樣的一個案子，擠壓、壓榨、絞盡腦汁、投入過度成本、天天過度加班。 最後案子雖然有做完，可是垮的垮、該出走的也都走光、甚至公司還根本沒因此賺到錢。

這不就是梭哈嗎？ 用盡一切代價，卻沒考慮萬一失敗該怎麼辦。 沒留下東山再起的力量時，那只需要一次敗亡，人也就將跟著陪葬。

事實上，我相信跟霍華休斯同時代，也有很多僅是「一般成功」的人(也就是沒有達到億元身價、只有千萬或百萬身價的那群)。 他們恐怕比霍華休斯更圓融、也更懂甚麼叫做先立於不敗之地的意思；他們會考慮轉圜的契機、也永遠保留一個Backup Plan。 因為人人都知道，你不可能永遠看對、你也不可能永遠好運。 霍華休斯或許順遂，但我們若認真分析，那恐怕並不是因為他的堅持、而是因為運氣。

說到運氣，那其實就是你我很難模仿之處啦。 所以，賭神式的梭哈拚比同花順的故事，就讓我們把它留在電影中吧。 現實人生，還是多讀讀孫子兵法的好~

本文已授權時報出版社，收錄於【三年後，你的工作還在嗎？】一書。若有轉載需求，請與時報聯繫。